时间：2024-10-14 浏览量：
文☐橄榄卫士
今年是母亲离开我的第22个年头。清明节前，我从四川赶回安徽为母亲上坟。
站在母亲坟前，泪光里，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，这其中让我最难忘记的就是读初二时母亲给我送棉裤的情形。
当时我的家境特别不好，每临冬季我穿的棉衣基本上都是母亲亲手拆分和缝制的，工序就是改了换、换了改，确切地说就是母亲在我的旧棉衣上的袖脚、裤脚、衣脚、腰部、裆部、肩部、领部、裤管等处进行改动和添加，补丁撂补丁。学校离家比较近，我一直走读；其实那时我也想住校，但妈妈不让，说住校开支大，只好顺从。
冬至节过后，淮河两岸冰天雪地，滴水成冰。一天傍晚放学回家，母亲让我试试改好的棉裤，我一看裤脚处已接了“三道杠”，就不想试，毕竟我也到了爱美的年纪；母亲责怪说，天气冷，自己做的棉衣穿着暖和，拗了半天，我才勉强同意试穿；由于内心确实不想穿这个“三道杠”，我就没有告知母亲裤管、裆部、腰部都小了。
寒冬的早上，灰暗天空中西北风吹得椿树枝发出瘆人的怪叫，这时母亲总要反复催促我穿上棉裤，当我看到那“三道杠”，我就死活不穿，母亲气得直摇头，嘴里轻轻且不停地责骂，尔后就没有再坚持。
或许是我穿得太少，没有抵挡住寒冷的缘故，有天我发了高烧，并且卧床不起，这时母亲气得捶胸顿足，并喝斥道，你必须给我穿棉裤，我不得再依你了！
生病期间，我在母亲的极力催促下不情愿地拿过“三道杠”棉裤，由于棉裤太紧，我和母亲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棉裤拽上身；看着我勒得有点喘不过气，且蹲不下身，母亲轻声嘀咕道，裤子好像是小了；接着又说，你坚持一下，穿几天撑大就好了。
病刚初愈，我就央求回校。
早上，我穿着“三道杠”棉裤匆匆跑出了家门；走到村口，我看见奶奶正在屋前喂鸡，就告诉奶奶说我还没有吃饭，奶奶指着屋里的桌子，那有火烧馍快去吃。我迅速冲进奶奶家，立即把棉裤脱下，放进奶奶的被窝里，抓起火烧馍就跑了。
学校的第一节是晨读课，紧接着是语文课。课中，我忽然发现窗外有个人影在晃动，由于玻璃窗是被旧报纸糊着的，看不清是男还是女，奇怪的是那人影时不时地把脸贴在窗上，又时不时用手抚拭着玻璃窗上的雾汽，看起来像似在找人。
下课后，我急忙走出教室一看究竟？母亲！
母亲正抱着“三接头”棉裤站在教室外，满脸的怒气；寒风把她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，我怯怯地上前喊了一声母亲，母亲声严厉色吼道，谁让你把棉裤脱掉的？这么冷的天，你只穿两条单裤会把你冻死的。这时，语文老师也走了过来询问情况，部分同学也陆陆续续地围上来，母亲向老师解释着我如何不听话、怎么耍小聪明不穿棉裤、前几天生得病是多么严重，这时围观的同学中有人指着母亲怀中的“三道杠”棉裤低声道，这棉裤好有个性哦，听到这里，我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，脸青一阵、白一阵，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，不由分说，我一把抓过母亲怀中的棉裤，一溜烟地跑出了校外。
下午放学，我磨蹭到天黑才回家。走到村口，望见母亲牵着弟弟站在大路旁边，我就在离母亲不远处站住了，母亲疾步走到我身边，抓住我就往家走。
回到家中，母亲让我帮忙做饭；这时我一只手拉着风箱，一只手向灶膛内添着柴禾，满脑子里都在想着白天的事情。母亲边擀面边向我解释了白天发生的事情，原来弟弟的肾病又患了，这次比前面发的病更重，仅治疗就花光了家中的积蓄，甚至还向亲邻们借了钱。冬天来临之前，母亲曾打算给我做一条新棉裤的，无奈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的钱，就只能在旧棉裤上继续改；期间，由于忙着给弟弟治病，母亲甚至没有时间帮我把棉裤认真地改好，只进行了简单地加长。今天到学校送棉裤是我太不听话了，发烧刚刚才结束，我的身子还很虚，零下几度的天气，我只穿两条单裤，这就是想找病生呀，说完母亲放下擀面杖默默地走开了。
2001年12月4日晚，母亲因心脏突发，怆然离世，享年51岁。由于正值部队战备，我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，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。
跪在母亲坟前，在炮仗和香火的烟雾中，我看到母亲拿着“三道杠”棉裤缓缓地向我走来。
母亲生前希望我能读军校减轻家里负担，高考时，我义无反顾选择了报考军校，虽说我那时是那么的渴望去安徽师范大学读书，成为一名教师；母亲希望我能在部队干一辈子，我努力让自己在部队干到了退休；母亲希望我能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，我陪弟弟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程......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棉裤是母亲的爱，也是母亲的痛。
2023年4月5日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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